2009年7月11日,在国内外享有盛誉的两位学界泰斗、国学大师任继愈、季羡林,在同一天溘然辞世。双星陨落,普天同悲。与墨子、鲁班故里一直有着浓厚情结的两位老人的离去,让班墨的后人更是伤痛不已。回想起14年前那撕心裂肺的一幕幕情景,至今也挥之不去我与两位大师浓浓的未了情。
任继愈先生(右)与本文作者
看到这里,诸君一定会问,你在基层工作,怎么会和大师扯上关系呢?说实话,我沾了墨子、鲁班这两位老人家的光。墨子、鲁班家在滕州,滕州自然拿他们当“宝贝”,依托山东大学成立了专门的研究机构。我有幸担任墨子研究中心办公室主任兼中国墨子学会秘书长(会长是山东省委原常委、时任山东大学党委书记的朱正昌同志),国学大师任继愈、季羡林是中国墨子学会的顾问,很多事情要向他们请示汇报,加之每年春节、中秋都要去走访慰问,打交道较多,与大师结下了深厚的感情。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任继愈先生陪同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费孝通先生来滕州参加首届全国墨学研讨会,当时在市委宣传部工作的我参与会议报道,有幸和任老认了宗亲。2006年我去北京拜访任老,就鲁班故里宣传问题向他请教。任老告诉我:“墨子、鲁班都是滕州人,是你们地地道道的老乡。滕州一地有墨子、鲁班两位伟人,足以为滕州文化添光彩。你们在研究墨子的基础上,最好能往深处研究下鲁班,当今形势,太需要弘扬鲁班的创新精神了。”
据此,我写出了《鲁班故里在滕州——访国学大师任继愈》的长篇通讯,指导当地媒体推出了《国学大师谈鲁班》《十大教授论鲁班》《乡里乡亲议鲁班》等系列栏目,揭开了鲁班研究的新篇章。一时间,“鲁班故里在滕州”成为社会上的热议话题,激发起了滕州人拥有墨子、鲁班的自豪感。
此后,由于工作关系,我和任老除在会议场合见面叙谈外,从2006年到任老辞世这三年多时间里,我先后十几次去任老家中拜访探望,遇到墨学研究中的一些重大问题,就去向任老当面请教,还专程去请任老为鲁班纪念馆题写馆名。
2008年3月4日,我陪时任滕州市委常委、宣传部长邵磊同志去北京拜会中华文化标志城最早发起人之一、中科院朱森元院士后,邵部长提出让我引见去拜会任老。任老多年就有凌晨3点起床写作、早上八点再休息会的习惯,我心里非常犹豫。去了不忍打扰任老休息,不去又怕错过了让邵部长与任老见面的机会。犹豫再三,还是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拨通了任老家中的电话。保姆欧阳说:“爷爷睡得很晚,还没起床,能不能下午再来?”我告诉她上午和任老见面后还得赶回滕州。此时的电话可能吵醒了老人,他问谁来的电话。“中国墨子学会一位姓任的先生。”听了欧阳的回答,任老说:“让他们来吧。他们专程从山东滕州赶来,肯定有重要事情。”我在电话那头听见任老亲切而熟悉的声音,激动得眼睛湿润了。
我们立即赶赴南沙沟三里河任老的家中,任老起身相迎。当我把邵部长介绍给任老,他老人家说:“看到这么多地方领导重视支持墨学事业发展,我打心里高兴。”我们向任老汇报了首届国际墨子文化节筹备情况,当说到在文化节开幕式上举行鲁班纪念馆奠基仪式时,任老插话:“举办墨子文化节的创意很好,一定要注重节会效果。我在前几届墨学研讨会上就建议建鲁班纪念馆。2006年,守景来看我时,我就让他转达滕州市领导,在财力许可的情况下,一定要把鲁班纪念馆建起来。鲁班纪念馆一定要建得大气,因为鲁班是世界级的历史文化巨人,是中国的骄傲,更是你们滕州的骄傲。要把鲁班纪念馆建成全国青少年科技教育基地,不要留下什么遗憾。还要让大家知道,鲁班确有其人,而且就出生在你们滕州,不要让人感觉到他只是个传说。”任老思维敏捷,表述准确,谈吐举止间充溢着一股大儒之气,让来访者顿生敬慕之情。当我提出请任老为鲁班纪念馆题写馆名时,任老欣然应允。这之后不到一周的时间,我便收到了任老用挂号信寄来的“鲁班纪念馆”的书法珍宝,给我们留下了永久的纪念。
季羡林先生的题字“墨子鲁班 善国双圣”
2009年3月20日,受时任枣庄市委常委、滕州市委书记王忠林同志的委托,我和墨研中心副主任颜玉明同志又一次赶赴北京,邀请名家在第二届墨子鲁班文化节期间来滕州讲墨子、鲁班。我们先与北京师范大学的于丹教授联系,请她在央视讲墨子。于丹说,《墨子心得》那本书是别人冒她的名写的,她讲不了。后来,我们在滕州老乡、时任中国孔子基金会副理事长的王大千君的帮助下,与中央电视台《百家讲坛》栏目执行主编王咏琴女士会面,协商让复旦大学的钱文忠教授担纲主讲。事情初步商定后,我和颜玉明赶到任老家中,一来汇报节会尤其是祭墨大典筹备情况,二来邀请任老莅临滕州出席盛会。
到了任老家中,方知他已抱病住院。我们匆匆赶往北京医院北楼七层重症监护室探望。时已93岁高龄的任老躺在病床上,亲切拉着我的手说:“谢谢你们专程从滕州赶来看我。”我转达了滕州党政领导和中国墨子学会对他的问候,祝福他早日康复。将随身携带的国家一级编剧、鲁班研究专家王中先生创作的《鲁班的传说》一书递到了任老的手上,恳请他多提宝贵意见。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当天中午我和王大千君正与王咏琴主编继续洽谈宣讲墨子、鲁班的事宜时,突然接到任老亲自打来的电话:“守景宗亲啊,刚才不好意思,打着点滴没来得及给你多谈。我要补充的是,中国墨子学会一定要发挥牵头揽总的作用,组织更多的专家学者,深入研究墨子的核心思想,不要只拘泥于故里考证。同时,鲁班研究还要加大力度,联系更多的高校,鼓励更多的青年学者加入这个行列,因为当今社会,太需要弘扬鲁班自主创新精神了!”任老一再叮嘱,“一定要把鲁班纪念馆建成全国青少年科普教育基地,让孩子们从小就培养自主创新能力。”尽管病中的任老说话非常吃力,但一谈起墨子、鲁班来,依然很动情,言之谆谆,情之切切,令人动容。
听着任老在电话里吃力讲话的声音,我感动得鼻子发酸,泪流满面。任老在病中还一直关心、支持、牵挂着班墨研究,为班墨研究指引着方向,是当之无愧的班墨研究的总舵手。考虑到任老的身体状况,我善意地中断了与任老的通话。不料,时隔一天,任老的电话又打了过来:“你送来的《鲁班的传说》我仔细看过了,书出得很好,内容丰富,图文并茂,是一本不可多得的普及读物。只是有些地方还需要斟酌,比如有一页的插图,小毛驴拉磨的方向反了,再版时注意改进!”翻开手头上的《鲁班的传说》一看,果如所言。任老治学的严谨,对细微之处的洞察,着实让在场的人敬佩不已。王大千君更是感慨万千:“大师就是大师,一招一式都体现着大家风范。等有机会,能够当面聆听任老教诲,那将终生无憾!”
2009年7月10日,我陪同王忠林等领导到中央电视台参加钱文忠教授在《百家讲坛》主讲的《班墨传奇》现场录制。
晚上吃饭时,我和钱教授商量好,明天一早把这一喜讯报告给病中的任老、季老。因为在这之前有过约定,只要墨子、鲁班登上央视讲坛,我就在第一时间与二老分享成功的喜悦。第二天一早,我兴致勃勃地往任老家打电话,怎么也打不通,分别打任老儿子任重、女儿任远的电话,也都无人接听。接着打季老之子季诚的电话,同样是关机。正在百思不得其解、盼望着对方回电时,接连收到钱文忠教授两条短信:“任老今晨去世,恩师也走了。”
闻此噩耗,我犹如五雷轰顶,心肺俱裂。我心里默念:“老天爷你就这么残忍,就不能再宽限一天,让我与两位大师分享一下成功的喜悦,现在我到哪里去了却这个心愿呢?”在王忠林书记的安排下,征得朱正昌会长同意,我以中国墨子学会的名义,分别向北京大学和国家图书馆发去了饱含追思之情的唁电,留下来分别参加他们的追悼会,送两位大师最后一程。这期间无论怎样表达哀思,对大师的未了情都无法释怀,他们的音容笑貌怎么也挥之不去。
说到我和国学大师季羡林先生的情缘,还得从宣传墨子、鲁班说起。为了提升第二届国际墨子文化节的传播力和影响力,借助高端平台宣传墨子、鲁班,我们在策划六位航天员来滕州缅怀先贤(墨子发明木鸢三日不落,被后人公认为航天之父)、举办世界摄影大师来滕寻根的基础上(墨子小孔成像实验首开摄影先河,墨子被奉为摄影鼻祖),2009年4月,我去北京与央视《百家讲坛》栏目组负责人和钱文忠教授商议开讲墨子与鲁班。商议期间,钱教授提出让他的恩师季老题写片头。为了促成此事,我满口答应。事后一想,兑现这一承诺可没这么简单。季老是国宝级人物,98岁的高龄,0.1的视力,劳烦他老人家实在于心不忍。好在我事先做通了他儿子季诚的工作,心中比较有数。4月13日,我们在季诚引领下,到北京301医院四楼高干病房拜见了季老。病房很静,布置得很素雅。季老慈祥地坐在宽大的沙发上,看到我们走进房间,季老双手合拢,对我们的到来表示欢迎。王大千君附在季老耳边,说中国墨子学会秘书长任守景受滕州市和中国墨子学会委托专程来拜见您。季老和蔼可亲,向我点头示意。我转达了领导们对季老的问候,代表170万滕州人民祝季老健康长寿。交谈中季老频频颌首,称赞滕州人杰地灵,打造班墨品牌有远见卓识。
当我们提出请季老为滕州墨子鲁班文化节题字时,季老欣然应允。季老说:“我是在组织的人,现在组织上给我安排任务,我岂有不从的道理?”这时候,工作人员早已在季老病榻前的案头上铺开宣纸,准备好已经蘸墨的毛笔。季老兴致勃勃,一气呵成,欣然写下了“墨子鲁班,善国双圣”八个大字,还告诉季诚“别忘了盖上我的大印”。我动情地拍手道:“太好了!任老说滕州一地有墨子、鲁班两位伟人,您说‘墨子鲁班 善国双圣’,真是大师所见略同啊!”时间过得真快,说好约谈20分钟,却已超过半个小时,季老兴致依然很高。为了季老的身体健康,我们与季老依依惜别。在即将离开季老病房的一刹那,出于对季老的敬重和感激,作为此行最大的受益者,我情不自禁地转过身来,恭恭敬敬地向博学睿智的季老深深地鞠了一躬……谁料想,这一别竟成永诀。
讲这段往事,主要想说明,做任何事情要充分利用好资源,搞好顶层设计。当然也要抓好基础,夯实根基,这样才能稳步推进,一劳永逸!
滕州融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