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老东坎手工业“十大社”之一:缝纫社

家属唐桂乾,学练太极拳二十余年,多次参加全国、省、市级比赛,屡获大奖,在滨海拳界也可以说小有名气。但其初学拳的指导老师宋道元先生,却是形意拳、太极推手的高人。拳界有名的宋大师,武艺出众、武德高尚,受人尊敬。宋老师也是地道的东坎老街人,对老东坎过去的知晓不逊于我。同因年纪已长,怀旧之感与我同,阅我在《滨海风云录》发表的老东坎、老邮局、新华书店等文章,勾起他佬很多的记忆。特别在看完原滨海县商业局,所属“八大公司”的回忆文章后,余兴未尽,微信询问我家属,有否“十大社”的继续。

“十大社”,新鲜的题目,乍一听,被大家称为记忆超群的我都发懵。细一想,应该是我一直放在心上、也想过要写的竹藤社、刻字社、白铁社等。但细数之下,连镶牙、钟表等都算上,怎么想也凑不齐“十社”。所列成员社,有大有小,大的好说。小的屈指可数、虽然只有几个人,却也联营也是“社”。怎么写,本就是行外之人,任你有怎样的笔墨,都有“巧妇难为无米炊”的困惑。

宋老师所询,可能也包括了很多有兴趣读者的希望,况且“十社”中的行业,都是老东坎的重要组成部分,与人们的生活有或多或少的关联,在我已发表的老东坎中,也是必不可少的内容。纠结之中,想想还是有则多写,少则少叙,写到哪算哪,再难也要动笔,使宋老师希望的《东坎传》能尽量完善些。能否写好、大家接受程度如何,尽力而为,了却心愿则成。

何为手工业的“社”制,因为铁匠、竹藤等年代久远的行业,一直都是单干经营。直到新中国成立后的1956年,商业体系实行“公私合营”,例“八大公司”的行业归类。小手工业却依然是一家一户式单干,直到上世纪60年代后,开始联营。奈因无规模,攀不上国营、算不上大集体、大多由东坎镇政府管理。仔细想来,可能受当年三面红旗之一,大办人民公社的启发,也以“社”为名。小手工业者联合后,则称为“白铁社”、“刻字社”或某某社。所述确有臆想之嫌,好在这等的事,具体情况如何,“县志”应有记录,倒也不作多大的心思来焦。

衣食父母、节衣缩食等太多的词语,说明了穿衣戴帽的重要性。应时而生的制作业――裁缝,滨海土话叫裁放(音),就是缝衣之人的称讳。记得小时候,东坎街上缝纫店还真不少,大小不问,几乎隔十几户店铺就能有一家。鱼市口至东坎派出所巷,因为与老百货公司和浴室巷头的棉布门市部对面,就更为集中,紧邻都是四或五家门面,即有一铺。

我家住县“工商联”天井时,和外公家对门的邻居杨成龙家,就是祖传的裁缝手艺,他的父亲杨大爹是老街有名的剪裁大师。平常里经常手端一茶壶,也不见做什么事,家中堂屋靠南墙有一案板,但经常有人拿着布料请他佬裁衣裳。杨大爹有一原则是只裁不做,裁好的衣服另选缝者。

工商联天井前的门面,同时又是进出天井的过道,系左大奶家的财产,其时被我电厂同事郑礼的父亲、其姐郑芳和也是亲戚的锦芳租用。郑大爹裁剪,二芳缝纫,后随着我母亲的加入,生意很好。

我的母亲也算是老裁缝了,开始就在家门口郑大爹的店里学手,从锁钮扣洞、做蚂蟥扣开始,趁人家机上有空,用碎布条打打长条直缝、用碎布剪成三角拼成块布做成书包,既练了转角缝纫,又使我们有了新书包。因为勤快和能干,很快能制衣,于是置买了上海产“标准”牌的五斗缝纫机。正值联营,同周云、马如珍等一起成了缝纫社的正式工。因为叫起来感觉拗口或其他什么原因,后来改为“东坎镇服装厂”。

小时候总想呆在妈妈的身边,玩碎布头,有时爬上母亲的机器上踩踩踏板。每逢此时,母亲怕我们被机针扎手和损坏机器,就下了针子、抠了锁芯或下了皮条,由着我们空踩,踏着脚板玩。

郑大爹的裁剪手艺也很好,和钱大奶、杜大楼、赵连壁等都是当年较有名的裁剪。要过年了,母亲把我拉到郑大爹的面前,在案板上展开一块“半线卡”的蓝色布料,请大爹帮我裁一套新外衣,高兴得什么是的。郑大爹从脖子上抽下经常围着的一根软尺,拉过我,在我的后肩上、脖围、肩到手脖处、胸前到腰肋,翻过身转过去,每量一到两下,就用扁平的彩色画粉在布上记下尺寸、画个圈或打个叉,做个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的记号。转身再量裤腰和裤长,一声:“行了,去玩吧”打发了我。

郑大爹对着布料,看着记录,稍作思索,左手拿起竹尺,右手的画粉顺着尺,在布上这里画一直线,那里划个半圆,对仍站在案板边的母亲说着什么。又在布上画了几下后,象一书画大师欣赏自己伟大作品似地,一句:“就这么啦”,抄起大剪刀,“咔嚓、咔嚓”就剪了起来。先剪上身对襟、后背的大料,再剪带着R型的裤褪。三下五除二,很快按线,或放个小半指或一指。待剪好大料,再在剩布最不浪费的地方,剪下袖子、裤腰、领子、口袋舌等碎料,拾掇拾掇卷巴在一起。把剩下的布交到母亲手中,顺口说声:“口袋布没剪啊”。母亲说,知道了。就会再去买几块不要布票的手帕,作为衣服外面也看不见的内口袋。母亲在看的过程中,也在询问着郑大爹,其实是学习着裁剪的事,母亲很聪明,后来又专门跟钱大奶学了一点时间,很快就掌握了缝纫行业里这掌门的手艺。

现在做衣服的极少,都不见有什么缝纫铺,偶见的也就是剪剪裤脚或改改衣服。但过去都是以做为主,以补、大改小为辅。那年头,物资十分贫乏,棉布尤为紧张,钱来得就更不容易,每人每年所发布票做一套衣服都不够。因此,穿坏了的外衣都不敢丢掉,补补当內衣作多一层的保暖。还有的直接当衬衣穿,不贴身、更谈不上柔软,夹缝里还容易藏虱子。那时候人的穿衣,在屁股头、膀节弯、克地头(膝盖)、还有农民因经常挑担子,肩膀拐的易坏处,打上方的、圆的或椭圆形,还算有点艺术性的补钉,恐怕每个人都穿过。

布票不够,人们想出很多办法。尽量买折扣布、零头布,省布票又省钱。做內衣的假领子,看象是一件衬衫,要点脸面;用纱线织一领垫,钉在衣服的领口防磨损;工厂发的劳保手套,织成线衫当“毛线衣”穿。更有一阵很时兴的,用从日本进口的化肥包装袋做裤子。有英文字母和“尿素”字样的裤子穿在身上,风一吹,土话说,抖抖活活的飘逸,穿者大呼凉快,与真正“的确良”布料有得一拼。另外,还有大改小、穿旧了的外套,拆开再反过来翻新,无所不用其及。当家人总要想尽各种办法,防止衣服磨损和尽最大能力,维持着家人穿衣的底线。

同样,那年头做件衣裳也不容易,大人也绝对当作一件事情对待。浪不浪费布料,衣服做得合不合身,针线脚是大还是小、易汗煮、易磨损的胳肢窝能不能多走来回针,都是考虑的问题。因此,到郑大爹这里裁剪的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案板,看能剩多少以后可作補丁的布,就十分好理解了。

过年的时间到了,因为新年大家都穿新衣服,增加了年味,新衣穿在身上也美滋滋的。但平时有谁穿件新衣裳,与大都是穿补丁衣服的人一映衬,很扎眼,浑身不自在,反而不肯穿,只好先下水带劲洗洗揉揉,去了那蔟新的感觉才敢往外穿。

在郑大爹这做衣服还有一好处,衣服做好后,讲究点还给你熨烫一下。大爹的一只熨斗也是他的宝贝,铜铸的象大舀勺一样,很重也很压手,磨得雪亮的黄铜底象镜子,照的人影都很清楚。斗中放上几小块木炭点着,用嘴吹气,使木炭烧燃,热能传至斗底有点烫手时,大爹左手端起案板上的大瓷缸,喝了一大口水含在嘴里,对着摊在案上的衣物,“扑”的一口,雾状样、均匀地的喷洒到衣服上,右手端起筷长木柄的熨斗,行走在冒着热气的衣物上,翻过来、转过去,动作麻利,很快就将烫好的衣服,交到做衣人手中,必得称赞。

我很喜欢这熨斗,闲时或路过店铺,看到冒着轻烟的熨斗,必定要拿起吹上几口。吹熨斗有讲究,不可以大力,否则,吹出的火星在裁缝铺里,是不合适的。必须窝着嘴,“扑、扑、扑”地小气连着吹,火苗才能越吹越旺。一回生、二回熟,吹得多了,掌握了技巧,也就吹得很好。往往郑大爹要用熨斗却遇我在时,便呼:“小三子,带我把熨斗吹起来”。英雄有了用武地,我会把斗里火炭吹得通红,冒出红红的小火舌,能受到郑大爹的夸赞或一个小糖的奖励。

联营后的缝纫社,大家仍习惯称之为“裁放店”。郑大爹租用的过道和沙家巷头左顺之家,紧邻的两间门面连在一块,成了一个大门市。缝纫机都搬到了一起,东面两间靠西墙,摆着一张剪裁的大案板,东边几溜三到四排的缝纫机,共有十多台。

形成了规模,最早的“东坎镇服装厂”就这样诞生了。因为店对面就是百货大楼的有利位置,平时生意有忙也有闲。但一到逢集,四里八乡的人来东坎街赶集,想给老人或小孩做件衣服,或打个补丁、做个坎肩的人虽然不是很多,但你不做他做,聚在一起时,服装店就忙得不可开交。全是急等现要,赶工时,工人都是家里人把饭送到店里来吃。

生意好、收入也好,每到逢集的收工前,开始分帐,也是一个星期以来发工资的日子。和农村生产队一样,按评出的工分算帐。裁剪最高,缝纫按上衣、裤子的出品量记分,锁钮扣洞、剪线脚的辅助工最低。

分得的钱不急用,就开始“做会”,又称“打会”。会头主持,假如10人为一会,每人5元计50元。急用钱人就会“争标子”,如果有人1元争得标子,其余每人只需岀4元,作5元入会头的帐户,简言之,得会人50元实质到手40元。被称为“饿会”,也是无奈之举。

当年,例这样的做会各行业都有,有的人急用钱没办法,甚至有两块左右的“标的”。看起来真有点残酷,但这是一种穷帮穷,穷帮急,也被称作互助的一种借贷方法。当然,会头也是要有信誉和担责的,因为其起会时,是以全部50元的金额得了会,负责任理所应当。一旦有人不能按期归还,“会”瘫了就很麻烦,提心吊胆也是必然的。所以会员看会头,会头召集会员时,互相看诚信,都很谨慎。

当年半线的“卡其布”,做外套就已经不错,稍后的“的卡”布,板实、有点起亮,做活壳棉祆或大衣的面料更好。外套的颜色也就蓝、黑、灰,再就是军绿色。妇女、小孩的一些色彩花布,同样是品种单调。高档的“华达呢”、杭州绸缎也有,那毕竟是极少数人才有的享受。做衣之人大都没有太高的要求,肥大宽身就行,根本不讲究什么腰身、样式或流行什么的。男的一式中山装,女的一律大或小翻领,裁起来容易,做起来顺手,少有因为做工或大小而发生纠纷的情况。但必须掌握一点,小孩的衣服千万不能做瘦、做小了。因为小孩长得快,如果没有新老大、旧老二的接力,裁剪受到责怪也是有的。

除这个主要门市外,文化馆西边、诗人项平家前的门面,东坎派出所巷头庞九、东街庞八爷、二零门市旁张家等多个裁缝店,因为都是自家房屋,基本还属单体经营,但因为都按插了个把人,也都属“东坎镇服装厂”管理。最盛时,在后大场敬老院处,还新辟专门生产工作服的加工厂。人少厂小,但经历一样不少。“文革”时一样分为两派,参加“公社派”和兵团派的“妈妈队”,加起来只有六、七十个人的小厂,同样被“派性”闹得不可开交。虽不属正规体制,也一样经历下放和下岗。老街里的门市部今天在这里,明天搬那里,最后的落脚点在正茂巷头一座翻盖的,现在是一童装门市的二层小楼上。改革初期,终因生意衰减,设备落后,人心痪散而难以为系。后多次与镇政府纠结,被认定破产,每人算得几百块钱,散伙走人。

滨海县服装厂的处境则比东坎镇服装厂好了许多,毕竟是县工业局辖制单位,俗称大集体,单位的职工,都是县劳动局分配的正式编制。虽然同样是缝制衣服,但从体制和身份上讲,都比镇办厂高出一筹。我的二嫂徐寿成就是当年知青回城,被招工安排进的这个厂。

县服装厂最早的地点在县食品门市部对过、我四舅母家前南货店的紧隔壁,两间门面比较大,內进较深,还带一小天井。门市部中间靠门口,置了张大案板,案板上方好似台球桌仿佛,悬两盏带灯罩的四十瓦日光灯,白天也开着,从街心往里望,很亮堂。两边站着三、四位剪裁的师傅,手里不停地在布上画着或剪裁着。不时地把裁剪好的衣料,卷扎成小捆,抛向周围缝衣的工人。案板的两旁和后面,好象排队样缝纫机的上方,也横排着几盏同样散着白光的日光灯,整个店里被照得如同白昼,天黑时犹为明显,一副大厂的派头。

制衣人个个埋头于缝纫机上,一手揑着衣服的边料,一手推着走过针摆下的压脚,两脚踩动缝纫机的脚踏板,手足并用,协调动作。不论是长条直缝,还是转弯抹角,犹如绣花一般,脚踏板和机针上下飞速,“蝈笃、蝈笃”的响声此起彼伏。机位间工人说话,也需大声方能听清。这样的环境,春、秋季节还好,看起来也不错。但低矮的房屋,一到炎热的夏天,人多、闷热、不太通风,那也是够受罪的。特别是到了寒冷的冬季,因为店门朝北,剌骨的西北风,穿进那几乎是敞门的店堂,每个工人都戴双露着手指的半截手套,迎着不时钻进门开时的寒风,在冰凉的机板上操作。时间长了,那几个手指头象被冻僵了一样,更受罪。

毕竟是县办工业,随着业务的拓展,滨海县服装厂也跳出老街的圈子,搬到现在育才中路、电视塔南端,和老滨中北门直对过的地方。新厂建起的一座大楼,设计新颖,主楼四层、大部分为三层。一层有间门面,一彭姓师傅对外营业;一、二楼是缝纫车间。曾经去过一回二楼上的生产场地,就见一排排缝纫机,都是淡绿色的机头,缝纫机面前都有一兜衣的网篮连在一起。每台机器的顶上,都悬着一盏带灯罩的小日光灯。机器之间的连接,因为都是电动的装置,少了脚踏板那烦人的噪音。车间高高爽爽,钢制的窗子也很大,玻璃擦得很干净,在太阳的照射下,车间更显亮堂。工人们都埋着头、因为流水线的生产,各小组都有生产指标,谁也不敢怠慢。

站在车间的大门口,仅憋一眼,被几个抬着头,借机也想歇口气的工人望着,看得我这个不速之客,有点不好意思,赶紧下楼走人。

外贸服装,都是成批生产,剪裁标准高。因此,三楼裁剪间的灯光更加明亮。计算、照样板画割,早先是人工,后引进裁剪机控制,多少层布叠放在一起用电剪,省力、省时。但剪裁师傅必须有很强的责任心,否则,一旦发生错误,后果很严重。

成批的产品下线后,经整理、熨烫、检验、包装出厂。因为都是外贸商品,质量要求严格。生产任务紧时,经常要求工人加班。夜晚的服装厂大楼,灯火通明,一般都要到晚上九、十点后才能熄灭。幸亏不用脚踏缝纫机,但一天十多个小时的工作,工人们都累得腰酸背痛,个个怨声载道。因为实行小组计件工资,工人之间也绝对存在收入上的差异,但夜餐费就二角钱,或者二两饭加上两个肉圆倒是一样的。

配合生产的机修、质检、都是重要的部门,都有各自的规章制度,一切都是按部就班。我的初中同学许栋,当了一段时间的厂长,经历了服装厂由盛到衰的过程。计划经济年代,按照计划做事,领导好做,工人好当。当形势发生变化,领导可就不那么潇洒了。全厂那么多工人的身后,还有那么多的拖家带口,一切都很难。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滨海县服装厂也和众多的单位一样,甚至还是比较早的受到冲击。民营经济的“红豆”、“红杉树”等服装集团,先进的生产技术,高质量的面料,新颖的款式,早把服装市场占领的满满当当。买现成的服装比做的都便宜,谁还会没事找事,再去服装厂做衣服哩。倒闭是很自然的事。和众多单位的职工一样,遭遇下岗、单位破产、另谋生路。厂倒人散,资产转卖,整座大楼转变为私人财产,成了民营企业家王志高先生,经营的餐饮和休闲娱乐城。

看着今天人们的衣着,让人眼花缭乱。在过去一定会被称为资本主义、修正主义的奇装异服,也着实好看,真可谓五彩缤纷。和过去一式蓝、黑、灰,身着不同色补丁的情景相比,又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满柜的衣物,四季不荒,稍觉不如意,弃之眼都不眨。谁都有这样的体会,也是改革开放伟大成果,时代进步的又一证明。

现在讲讲诸如上面的事,小辈们大都嫌烦,难道还让我们回到那年代不成?说的也是,时代前进的车轮滚滚向前,不要阻,更不可挡。也能体谅小辈们的心情,毕竟不是他们的经历,如真能听听你所讲、看看你所写,知晓过去也就很不错了。

作者:李开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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